自诩侠客轻狂,不甘庸凡,还嫌故事不够跌宕。

【剑三/花羊】坐忘经(第二章)(耽美向)


莫怀瑾再来的时候,陆无已经早早地醒了,整个人紧裹一床松软的被子靠坐着,只露出一个头,晶亮的一对眼瞪着他,看仇人一样的眼神,实在有趣。

他只是笑笑,将手上端着的一个青碗放在床头:“吃药。”

陆无仍旧警惕地瞪他,没有动作。

莫怀瑾却道:“你不要多想了,关元穴连通气海,原本便可固本培元,对你的内功恢复十分有益,只是兼具疏导情|欲的功用。医者父母心,帮你一下,我尚且没有嫌弃,你何必如此介怀?”

陆无怔怔地,恍然有点无地自容。昨日的事情尚还历历在目,着实令他抗拒,怕一旦放松警惕,又要经历。

莫怀瑾盘算着是该使个坏再吓唬他一次,见他那样子,又终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,便好心道:“今天并不用针,你只需喝药,若好得快,七天一次的针灸就可以减到半月一次。”

陆无闻言,明显地松了手劲,在被子里蹭了蹭,不说话,却伸出手来拿了药碗,仰头就灌了下去。

莫怀瑾在一旁若有所思,忽然轻声道:“怎么,是我昨日做的不好?你不喜欢?”

陆无“噗”一声,一口药全喷了出来,呛得直咳,半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莫怀瑾就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,带着点嘲讽地笑意:“真是没想到,你一个道士,对这种事情反倒精细。”

陆无一张脸红透,却不知该反驳些什么,直觉告诉他一旦接下去,还有更尴尬的事儿在后头等着,于是喝完药便闭上嘴巴,长久无言。

 

第二次用针的日子在陆无的不情愿之中,终于还是如期到了。

陆无眼睁睁地看着莫怀瑾沉默地将金针一根根过了火,又一根根扎进穴位中去。

一直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再发生,关元穴的针已经转到了腰侧,莫怀瑾不知是发了善心还是怎样,竟没有再与他为难。

后来针灸的次数逐渐减少,再也没有刺过关元穴了。

陆无反而更难以释怀。

这就好比两人切磋比武,你准备了很久、酝酿了很久,要在那人攻来之际打出一拳,结果对方却忽地转身走了,头也不回。

难免让人得空落落的。

 

与外面的世界相比起来,万花谷的日子安逸地过了头,反而显得漫长。待他伤好了一些,莫怀瑾也准许他下床行走,这境况才略有好转。

他被安置在万花晴昼海附近的一个山头的木屋中,抬头就是蓝天白云,倚在窗边,正好能看见姹紫嫣红的一片花海,里头常有几个孩童玩耍,有时追逐嬉戏,有时放风筝,有时不知从哪里扯了一根长绳来,几个人一二三四地跳绳,偶尔被莫怀瑾撞上,那男人也会板着脸说些什么,像是训斥,说的几人垂头丧气,往往就四处散了。但过后一天,仍旧如此。

后来他问莫怀瑾与几个孩子说什么,莫怀瑾答道:“花海里常有狼出没,他们玩得疯,不知道危险。我总要训斥几句,好让他们警醒些。”

“就这些?”

莫怀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:“就这些还不够?”

陆无这才明白,万花与纯阳到底是不同:虽然纯阳规矩不多,但经书多的要命。平日里师父也时常考察,若因贪玩误学,总要被罚,数十遍地抄写道学典籍是绝对逃不掉的,被留下训话也是常事,又因为课业繁重,纯阳的小弟子走路,大多是步履生风、来去匆匆,像这样在大场地上逗留玩闹,几乎不曾见过。

他这么想,觉得万花谷对弟子疏于管教,便叹了一口气,这心思却好像被莫怀瑾察觉了,不无好笑地看着他道:“万花弟子要学的功夫不比纯阳少,他们有这么多时间玩闹,不过是因为不像某些人那样蠢笨罢了。”

陆无先是恍然,点头称是,而后觉得不太对劲,想了半天,才从这话里琢磨出了一些鄙夷的味道。

他登时恼了,将手上的药碗一扔,就对着男人义正言辞地质问:“你说谁蠢笨?!”

莫怀瑾惊了一下,愣愣看他,突然“噗嗤”一声笑了:“你不是蠢笨,只是思考的时间比常人要长而已。”

陆无反应过来,不由又有些脸红——原来他说那话,已经是半柱香之前的事情了。

莫怀瑾不知怎么,觉得他这样,自己便异常喜欢,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。

陆无猛地立起身子推开他,提高了声音:“无礼!你做什么?!”

“恩,反应倒还算迅速,可见你脑袋是没什么问题……”莫怀瑾被推地一晃,后退几步,却也不恼,挑起唇角笑得像只狐狸,“要是这样你也反应不过来,我就要考虑,接下来是否该给你添几副醒神补脑的药了。”

“住口!”

陆无说不过他,只能端起姿态,把他当做门下弟子一般训斥。

莫怀瑾倒还真的被他喝地怔了一怔。但紧接着,男人就欺身上前,捏住了他的双颊,幽暗的眼神里有着莫名的意味深长:“色厉内荏,你这模样,可真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……”

陆无脸色变得十分难看。

莫怀瑾放开他,拿过被他扔在一旁的药碗,拇指轻轻抚摩着碗边细碎的花纹:“莫动气,纯阳方外之人,讲究的是心如止水,正所谓物我两忘,宠辱不惊——啧,这些你都懂么,小道长?”

“你!”

陆无想不到简单一个问题,扯来这么多闲话,自讨了个没趣,悻悻然闭嘴。直到莫怀瑾离开许久,才后知后觉地想:到底谁才是纯阳弟子?!怎么就连这种事情自己也辩不过他?

 

万花谷四季如春,偶尔下雨的日子,也是清濛细雨,温柔得像微风吹来的轻纱,落到身上微冷,却不寒不湿。这让人想起纯阳的白雪,因为太过严寒,落到身上而不融化,堆积起来,仿佛一层绒绒的棉絮——到底是不同的。

纯阳因为冷而寡欲,万花因为美而悠然。

这天刚下完一场雨,阳光轻淡,天空湛蓝的像要滴出水来,从晴昼海的水边往花海望去,只觉得草木葱翠,百花艳丽,颜色像刚染上去的,浓郁的不真实。陆无对这景色喜欢的紧,便拿着那人先前送来的拐杖出门,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。

门外有个小姑娘蹲着煎药,看到他也不惊讶,只问了句:“小道长,你要去哪里吖?”

“呵,你怎么叫我小道长呢?”陆无失笑,“你师父没有规矩,胡乱叫的,你可不许没大没小。”

小姑娘扁着嘴说:“他不是我师父,是我师兄。”停一停有歪着头认真地看他,“那我应该叫你大道长吗?”

“叫陆大哥就好。”陆无笑着伸手在她头上抚摸一把,“我去花海走一走,喝药的时辰回来。”

“花海有狼的。”小姑娘立刻站起来,叉着腰告诫他。

陆无笑道:“我是大侠,不怕狼。”

对方年纪太小,果然很信这一套,闻言眼睛都亮了:“陆大哥原来是大侠!恩恩,那你去吧,记得一个时辰后喝药哦!”

过了河进了花海,立刻被百花环绕,只觉得天高地广,心旷神怡。陆无自顾转了一会儿,只看到漫山遍野粉紫的野花和悠闲啃食着青草的山鹿,根本没有什么狼的影子。

想想有些好笑,莫怀瑾那个家伙,多半编了有狼的话骗人,好吓唬吓唬弟子们,令其不敢太过贪玩而耽误课业。如是想来,倒也合情合理了。

一边走,一边琢磨,不知不觉地忘记了时间和路程,等反应过来时,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了。花海只是万花谷里的一块谷地,四周山峦环绕,并无水源。之所以有“海”之称,实在是因为太大,真正到了深处,才发觉前后望不到边缘,连四周环绕的山峰都消隐了,着实神奇。

陆无感慨片刻,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。再仔细观察一圈,才反应过来先前的那些鹿都早已消失无踪,山峦间一片静谧,只有风吹草低的声音,沙沙作响。

沙沙,沙沙沙……

他猛地后退一步,往身后仔细看去,只见百草颤动,猛兽低伏身子,向感应到某种号召般,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潜行而来。若是一匹两匹野狼倒也罢了,看清楚时,才知道竟是狼群!从近处蔓延,星星点点遍布整片草地。

糟糕。

心里这么想着,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背。他本来重伤未愈,一身武功此时使不出半成,能用来抵挡的只有一只拐杖而已。

恍惚间,狼群已经采取了行动。数十匹狼从正面快速靠拢过来,还有几匹则往两侧展开,绕着大圈逼近,呈包抄阵势向他袭来。

陆无心知别无他法,只得奔跑,若让狼群合围,就算手持三尺剑、身无分毫伤痛,恐怕也是九死一生。当机立断,他做了决定,便甩出拐杖,假意进攻,待冲在前头的几匹野狼中计躲避时,则猛地转身,勉强提气运起轻功,从包围群还未合拢的缺口方向逃了出去。

狼群发出一阵呜咽,发足狂奔于其后,紧追不舍。

长风略过耳畔,胸下莫怀瑾费尽心思治到结痂的伤口忽然剧烈作痛,他全力聚起的真气立时散乱,控制不住,在经脉里横冲直撞,生生激出一口鲜血。吐出去的那一刻稍感轻松,而后胸口立刻炸裂般地疼起来,闻到血腥气的狼群却更加疯狂。

陆无不敢停下,纵使施展不出轻功,他也还是拼命迈着步子,再多一会儿,天旋地转,仿佛那一日被送入万花谷之时,根本什么都看不见,眼前景色虚实交错着,满天白花花光芒,有种极度地不真实感……

脚下忽然踩空。

他整个人往前扑去,因惯性腾空而起,又重重摔在地上,裹挟着一身杂草花瓣和泥土,顺着高崖滚落。


——TBC——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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