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诩侠客轻狂,不甘庸凡,还嫌故事不够跌宕。

【剑三/花羊】品花宝鉴(第一章)


第一幕  天都镇疫情肆虐,万花谷医者仁心

 

那天,我背着行李,在山脚下马,向远处山脊之上隐约可见的三清殿拜别,便离开了华山。

大唐官道四通八达,驿站比立,原先所想的劳碌颠簸并不曾有。我骑马急行,不过两日就进了长安地界。

当时天色已晚,城门已关闭,我只能在天都镇先找地方落脚,第二天再进长安城。

可奇怪的是,天都镇的客栈竟一间间都客满了,吃过晚饭,我牵着马一直晃荡到天黑,来到了整个城镇最后一家店。

 

这家客栈看起来十分简陋,门口挂了几个破旧灯笼,牌匾上还有很多黑糊糊的霉斑,简直就差把黑店两个字写在上面,很是可疑。我第一次下山,对外面的一切都很警惕,此刻理所当然地犹豫了一下。

结果就在我迟疑的时候,一个人忽然从我身边越过,先我一步跨进门里。

 

这人背影修长挺拔,一身玄衣。他披散着一头瀑布似的长发,发面在昏暗灯火下熠熠生辉,漂亮的像缎子。看背影,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度。

不过我随之注意到的,是在他腰间晃荡的那支判官笔。这笔不但笔杆上雕花精美,笔帽处还像宝剑一般系着一根镂花笔穗,别致非常。

我好像听师父说起过用笔的门派,但眼下想不起来,看他坦然进门,琢磨着即便是黑店也有照应,就跟了进去。

 

“店家,还有房间吗?”

那男人进门就对案台之后的掌柜询问,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。他声音也挺好听的,清清冷冷,像纯阳山上的白雪。

掌柜抬头,先看了我一眼,才回答他:“还有一间,可是两个人住着有点挤。”

他终于回头了,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。说真的,我有点被煞到了。纯阳宫里虽然也有不少帅哥美女,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样貌格外出众,就跟他腰上挂着的笔似的,精雕细琢。他的脸很白,在一身黑衣和一头黑发的映衬下,简直白的自带圣光。眼睛却很深,晦暗的眸子像非鱼池水,波澜不惊。

 

我还在愣神,就见他已经收回目光,再次背过身去:“只有我一个人。这个道士,我不认识。”

掌柜打了个哈欠,收了银子,就喊来小二,带他上楼去了。

“这位道长?”掌柜唤我,“你还有事吗?”

“啊?”我反应过来,连忙说,“我要一个房间。”

“唉,道长,你也听到了,刚才那是最后一间房啦。你去别家问问吧。”

“啊?!”我这才总算恍惚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,这小镇子我已经走遍了,外头天也已黑透,现在出门,只能在外露宿。再抬头,看到那男人已经走到楼梯上,赶忙出声叫他,“等一下!”

他没搭理我,不过走在前面的小二停了,他也就只能停下来。

 

我冲到楼梯边对他道:“这位兄台,我跑了一晚上,找不到住地,能不能请你将房间分我一半?”

他看也没看我,站在楼梯上冷声答道:“不行。”

“我愿付全部房费!”我只以为他把我当成占人便宜的小人,连忙表明立场。

他嗤笑一声,在高处垂目看我,眼神里带着点轻蔑,态度很是坚决:“不行。”

连碰两个钉子,对方还如此无礼,我顿时有点恼火,据理力争:“江湖规矩,讲究先来后到,明明是我先到了这里,怎么你把最后一间房占了?!”

那人不再答话了,收回目光,转而对小二道:“不用理他,上楼吧。”

掌柜和小二见势头不对,也都不想惹事,一个上来拉扯阻碍我发难,另一个则转身抬步赶紧带人走了,不一会儿就隐没在栏杆间。

 

“……”

我没想到下山不久,就遇到这种事。尴尬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,脸上也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。这男人真是空长了一副赏心悦目的外表,金玉其外,不过如此。

掌柜劝道:“道长,你走吧,现在还不算晚,再去别家碰碰运气。”

我无奈了,转身回到大堂,知道笃定要露宿荒野,心里憋屈,却也想死得明白点,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:“你们这小镇里生意怎么这么好?家家客满。”

“也就这几天。”掌柜道,“十年一度的名剑大会开始了,四大主城都是预选赛场。这附近的江湖人都想来试试手啊。”

“哦?”

 

名剑大会,这我倒是知道的。纯阳宫叛出的谢师尊和如今的掌门师尊,当年都曾在这个赛事上大展身手。尽管最后都败给了剑圣,但纯阳也因此名传四海,虽败犹荣。

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。

毕竟还是要露宿荒野。

 

天都镇的夜晚安静地有些吓人,我牵着马走到城郊一块农田边,见田里庄稼长势正好,四周也隐有一些农家,便稍稍放了心,在田埂间寻了个稍稍平整的地面躺下,仰望黑漆漆的天空里闪亮亮的繁星。

纯阳宫独坐山巅,积雪终年不化,而此时的山下正是三四月好光景,夜风吹面不寒,四野弥漫着一种淡淡的、疏离的奇怪香气,有些发苦,但闻着舒服。

我躺了会儿,睡意如鹅毛大雪,渐渐堆积,我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。仔细想想,这附近也太安静了……连声狗叫都没有啊。

意识很快就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了。

 

“道长?道长?你还好吗?”

迷迷糊糊间,我听到一个温柔的妹子在唤,努力撑开眼皮,光线刺痛了双目。我模糊地看到有个女子在面前,表情关切,而我浑身发软,躺在某种硬邦邦的垫子上,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,唯有头痛欲裂。

 

发生了什么?我搞不清楚。只知道那个姑娘很漂亮。也是一身黑衣,唇红齿白,水灵灵的眼睛,颤动的睫毛像两片蝶翼,我情不自禁地就开口喊了句:“仙女姐姐。”

她甜甜地笑了,随后对一旁说:“师弟,他醒了。”

 

我脑袋有点重,难以快速地思考当下的情形,只能愣愣地感觉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男人的身影。

玄衣黑发,表情清冷——是那个抢了我的房间、害的我露宿荒野的男人。

他仍旧冷淡地垂眼看我,观察一会儿,低声说:“用药减半。”说完就离开了。

“恩。”仙女姐姐更加开心了,俯身过来,伸手在我额上一探——我这才感到自己脑门上趴着块湿布,已经温热,与我分不出彼此。她动作温柔给我换了一块。

凉意沁人,我的脑袋终于肯工作了:“请问,我这是怎么了?”

对方毫不惧生,说话也带着点温柔的嗔意:“天都镇正闹瘟疫,你这个呆瓜,大半夜的在此露宿,一夜之间就染上急症。要不是被我及时发现,差点连命都没了。”

“如此说来,是姑娘救了我?”

她眉眼弯弯地笑笑:“不,我只是带你回来,救你的是我师弟。”

“哦。”我听到这里,方才有点感激的心情顿时消散了。

 

开什么玩笑,要不是你师弟太自私,我至于落到这个境地吗?

刚下了山就摊上这种悲剧,真是倒霉透顶啊。

 

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快,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转而道:“你身怀武功,内力不弱,能醒来就不会再有危险。为治疗急症,我们配的这剂药药性太猛,用多了反而不好。过两日,病情若无反复,不如就停了吧?”

“全听姑娘的。”美人发话,我自然答应。看着她近在尺咫的脸,有点魂不守舍。

 

过去在纯阳,我从没有被一个美人这样细致地照顾过。

之前说过,纯阳宫美人不少。我们的于睿师尊,就是顶出名的大美人,虽然年纪大了点,但风华不减当年。她的追求者里甚至还有外族人,叫什么卢卡比,常来纠缠,痴心一片。但是纯阳的女弟子,多多少少有些要强,不肯轻易接纳别人。于师尊亦如此。

她自觉心属曾经的大师兄谢云流,将对别人的心动视为移情别恋。尽管他俩貌似连面都没见过。谢师尊知不知道有这个小师妹的存在还是个问题。

我有时候觉得师尊挺奇怪的,但也很佩服她不计回报的坚持。

 

又扯远了。反正我在天都镇休养,又耽误了几天。仙女姐姐非常温柔,对我无微不至,没出几天我就彻底沦陷在温柔乡里,有点想入非非。

不过,这期间我发现那个师弟却很奇怪。先说性格,他成天板着张脸,对旁人一个表情都欠奉,师姐也不例外。人家跟他说什么,他一概装听不见。只有缠得紧了,才冷淡地抬起头来看你一眼,施舍几个字给你。

天都镇病人实在太多,没有像样的医馆,就在田边搭起一个棚子,条件简陋。仙女姐姐每天忙里忙外,对病人嘘寒问暖,还负责煎药,夜晚也在此地。他却很少出现,偶尔来了,也只是坐在一边闷头看书,或送来几粒药丸,对师姐的辛苦却视而不见。

我终于看不下去了。

 

“姑娘,不如让我帮你吧。”

我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她正蹲在地上捡晒过的药草,闻言抬头对我笑笑:“你不懂医术,做不来的。”

这话也不错,但看别人成天这么劳碌,还是救命恩人,我心里过意不去,顺便也有些想跟美人亲近的意思,便坚持道:“我可以替你做点其他的——或者你教我。”

她大概是没想到我并非客套,犹豫了一下,就对我说:“那好吧。你、试试帮我把这些药草收起来,并分别放好。”

 

“你看好,这种叫半夏,这种是大黄……”仙女姐姐白净柔软的手捻起五颜六色的药草,把各种效用一点点讲给我听。

我则蹲在仙女姐姐身侧,凑得很近听她说话,并认真地记忆各种干草药的样子。

从那天开始,我就帮忙做起事来。刚开始时生疏,添了乱,后来逐渐熟悉,也像模像样。有一回煎药时累了,直起身来伸懒腰,不经意间瞥到那个无礼的人,见他幽深的眸子定在我身上。我回望,他嗤笑一声,便又去看书了。

莫名其妙。

 

这么又耗了几日,病人渐渐地没了。

某一日,一个老大爷拄着拐杖,带了些人到草棚,颤颤巍巍地在仙女姐姐和那个男人面前拜倒,哽咽道:“早听闻万花谷医术高明,妙手慈心,这次多亏了你们啊!老头子带全村人拜谢二位了。”他说着,身后乌压压的一群人跟着俯身跪拜。

 

我这时候才想起来,师父曾说过用笔的门派,正是万花谷。

 

仙女姐姐忙着扶他们起身,那男人只是说了句:“不必。”

村民们称颂不绝,听他们说要离开,又连忙送来一些干粮盘缠。仙女姐姐推辞,他却过来,挑拣着拿了一点容易保存的食物。两方寒暄,好半天才逐渐消停,众人纷纷散去。

 

仙女姐姐收拾物什,拆除草棚。那男人则在一边随手包了几张干饼,递到我面前:“给你的。”

“咦?”我吃了一惊,反应过来时,已经接下了,见他仍旧一脸轻蔑态度,不禁还是恼火,“我帮忙做事,可不是为了报偿。”

他对我挑眉:“你在想什么,我很清楚。”说着,忽然倾身过来,清冷的嗓音低低盘绕耳边,“我师姐已有了心上人,收起你那龌蹉念头吧。”

我这么点心思,其实自己也知道不可能,本来并没打算表露。却不想被他看破,还说的如此不堪,顿觉得整个人都似烧起来了,有点恼羞成怒。

“你!”

 

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
仙女姐姐收拾完,看我俩贴在一起,不知是否察觉到什么,开口打断了我们。

我当然不能发作了,硬生生把这口气吞咽回去,回答道:“没什么,在告别。”

他又是轻笑了一声,不再出声,转身走开了。

 

仙女姐姐便走过来对我微笑:“抱歉,师弟他性子古怪了点,但心是好的,有时候话说的重了,没有恶意。别生气好吗?”

“哦。”对着她的笑脸,我说不出拒绝的话,其实心里完全无法苟同。这还叫没恶意?比起在纯阳宫受到的,是不算太糟,但同门师兄弟再怎么互相排挤,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把鄙夷写在脸上。

 

仙女姐姐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,也不再帮他说话,仍旧笑笑道:“如今就要与道长告别了,这几日多亏你帮忙。日后道长若有事相求,可到万花谷寻我。我定会竭力相助。”

我抬起头,又看了几眼漂亮的仙女姐姐。

她穿着黑衣,耳边挽起一绺长发,额前银饰闪着温柔清淡的光,平常的时候好像不食人间烟火,一笑起来却如春风拂面、万物复苏。这一刻我又想起那个讨厌的男人的话——心上人。心情不由更加糟糕,草草敷衍了句:“那再会了。”

说完便牵上马,转身离开。

 

仙女姐姐在我身后道:“我叫顾青青,道长可别忘了!”

“师姐,走了。”

男人的声音适时插进来,打消了我回头的冲动。


PS:忘了说,别吐槽我标题。起名废。_(:з」∠)_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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